Puerto Escondido的渔村生活 · Shari 2

       我很喜欢Shari说起新加坡,那回忆起儿时种种的神采奕奕,闪着光的两眼,以及那些怀念和不舍。

       她给我比划着华裔女佣立领排扣的布衫布裤的式样,说自己也有过那么一套(她在非洲的婚礼上,穿的是一件旗袍);说到女佣给她的荔枝时--人生的第一次,好像那种甜蜜又重新回到她的嘴里;说着春节时大街上欢乐喧腾的舞龙舞狮,去女佣家吃到的粉色带绿边的饼,她似乎又回到了兴奋和新奇的孩童时代;新加坡的宅子里小小的天井,妈妈用来晾晒一家人的衣服,那是英格兰见不到的建筑风格;热带下不完的雨,使得新加坡粗大排水管道成了她和小伙伴们戏水玩乐的地方,哪怕手臂上长满了水疱......

       “我那时那么小,可是竟然记得很多。我们都把女佣当作自己家人,我妈妈也非常开心那段在新加坡的时光”。说着说着,她眼里的光芒黯淡了下来,眼圈有些泛红,取而代之的是那么一点点的失落和惆怅。

       “那你后来又去过新加坡吗”?

       “没有。我不想再去”。

       “为什么”?

       “现在的新加坡已经不是我印象中的新加坡了。虽然听说它很现代、很整洁、很漂亮,但我更愿意保留这些无比美好的童年记忆。那我们曾去捣蛋的小商店,那些玩耍奔跑的小巷,跑着人力三轮车的大街,尘土和喧嚣声一并飞扬。那时的她更像一个中国的城市”。

       我非常理解她。一个真正为人设计的城市,应该是能为在这里生活过的人们存储他们的记忆的。因为那些记忆,就像一件压箱底的旧衫,虽然褪淡过时,却承载着一段珍贵的过往。每每翻出,又好像如当初一般鲜活灵动。纵使给你一件时髦精致的华服,你也不会用它去取代旧衫的位置。

       拉美作家波拉尼奥出生在智利,少年时随家人来墨西哥住了十年,然后去了西班牙。但他不想再回到他爱着的墨西哥,“是因为害怕发现一个与离开时完全不同的国家,从而就此与它失去联系”。Shari的心境和波拉尼奥是完全一样的。如果再回新加坡,她怕那已彻底变样的城市会使她那些美好的童年回忆支离破碎,她对这个城市的情感便再也无处安放。

       Shari说她非常高兴有这么一段经历,就像她的女儿们在非洲的日子,以及现在女儿的女儿在纽约一样。她说,“如果就在英国出生,在英国每天规律地上下学,接下来按部就班地工作...这种一成不变的生活,我简直觉得无法想象”。她对比着自己的、女儿们的以及孙辈们的命运,思索着这是不是另一种轮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