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事故/小故事

地铁出站到球场,还有将近两公里。原本也想坐个车,但一算时间,运气好差不多也要十分钟能到,运气不好就难说了,而走路快点也不要20分钟。再说走一段小跑一段,也算是热身了,何乐而不为。

今天想多热热身,所以从地铁一出来我便开始慢跑。路边围栏里的绿地有一个教堂,但奇特的是教堂建筑只能看见一小截门脸,它的大半身子都藏进了背后那栋平庸得甚至有点丑的高楼里。每次经过我都要扭头看,总是寻思着什么时候拍张它们这你我不分的亲密照。

这么想着拐上了一段小街,人行道很窄,靠我跑的这侧街边还停满了车。我刚跑上人行道,突然脚下一绊,整个人完全不受控制地、姿势优美地(自我感觉)向前飞起来,重重落地后再在地面滑行两米以完美的狗啃屎姿势定型,神志不清。一分钟后,疼痛让我还魂,原本手里拎着的包还没有弃我而去,耳机里的声音依旧--手机放在包里幸免于难,我很欣慰。再抬头看看前面,人行道上空无一人,我不禁更加欣慰--没人看见我这完美狼狈的一刻。

       趴了一会儿,我转身慢慢地坐起来,看见了刚才使我绊子的地方。那是一个无障碍坡道,和人行道的衔接处有一道不易察觉的埂。这也算墨西哥特色之一吧--这种无障碍设施可能会让你变成残障人士。手掌膝盖在和水泥地面狠狠地亲密摩擦后初见效果--两只手掌麻木不仁没有知觉,膝盖和左脚脚趾阵阵隐痛。我挽起裤腿,左膝擦破了几处皮,没有血,但正慢慢地变红,疼痛的高潮还没到来。我又检查了运动裤的膝盖处,它再度给了我欣慰--竟然没有"被擦破,质量真好!回想起当年在青海湖边,我从自行车后座上摔下去的时候,那结实的牛仔裤毫不迟疑地裂开了几张"嘴"--可能是体谅我挽裤腿看伤势不太容易吧。这些身外之物的毫发无损令我感慨,是不是身体该受点小苦痛了?自打好几年前在墨西哥第一次摔破了脚,这是第二次。不过这伤势轻多了,我完全接受命运以这样的皮肉之苦来考验我,而不是像第一次那样伤筋动骨,过于隆重。

反正四下无人,我也就多休息休息顺带胡思乱想一阵,却突然看见一位男子正走近我。刚才沉浸于思考,并没注意到他从何处而来。他停在我面前,一脸关切地问我怎么了,要不要帮助,说着伸出了手。虽然膝盖还是很痛,我迟疑片刻还是接受了他的好意,让他把我扶了起来。他问我去哪儿,问要不要送我去,我这才透过路边车辆的缝隙看到一辆车停在路上。他竟然从车上看到了并不容易发现的人行道上坐着的我!一阵感激,但自觉还能走,且球场也不远,便婉拒了他的好意。

腿有点瘸,不过慢慢走也没问题。边走边回忆起那一年摔破脚后拄着拐杖去坐地铁。住处附近的那个地铁站没有自动扶梯,经常上下阶梯的时候都有人问要不要帮忙,甚至有人说可以背我上去;大多数时间检票口的保安都让我免票从旁边的老弱病残闸口进。虽然那时出门的时间并不多,但一出门必然会得到帮助。我想这是我再来墨西哥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吧。

那次脚摔破回国的时候,我的大包是绑在一辆小推车上托运的。我已经不记得拿到行李后,自己是怎么拄着双杖还能推小车,但记得的是当时并没有人问我需不需要帮助。我把小包放在大包上,可走到出境大厅中央的时候小包突然掉在了地上。我看看地上的包,求助地环顾四周。有人走过,有人站在不远处,有人在看手机,但就是没有任何人过来问一声并伸出援手。我拄着拐杖,孤零零地站在那里,非常显眼。那些人就在周围,可我觉得他们很遥远。我不是他们口中的同胞吗,可为什么这么冷漠呢?

我很失望,但更多的是难过。人是需要生活在阳光里的,来自心里的阳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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